Page 33 - 思无邪

四、风闻轶录

你好，再见

文/郝莜才
你是谁？你在哪里？你要干什么？
我醒来之后，马上对自己发出这个问题。我走下床位，认真看了我床上的标签：第二百
十三号实验者，郝莜才。哦，我叫郝莜才。我若有附思地点点头，手表上的点发出红光：系
统修复百分之五，还剩九十九格电量。
依稀记得朋友劝我不要参加这个实验，而我
笑笑……好像，好像是这样的吧。我摇了摇头，
逃出这座实验者的白色高楼。
秋天的落叶掠过我的袖口，飒爽的风带来山
林成熟的气息，我想起田野中向我走来的祖母，
带着波纹似的笑，左手提着一个菜篮子，右手高
高举起一串紫得发亮的野葡萄。她在我记忆中是
那样的年轻，步伐是那样的矫健，全不似后来的
虚弱与苍白。我也记得她手中野葡萄蜜似的甜，
爽口得好像秋的空气。
我向她奔去，差一点了.……我还是一个人，
站在大街上。
系统修复率百分之十五。
我步过傍晚的江边，坐在台阶上，听人们唱
一首又一首悲情的歌，庄严的歌，高兴的歌。我
接过推着小车而过的老人家手中的糖画，总是那
么甜，甜到发腻。
“我想要画一只狗的。”我牵着父母的手，对老人说。
老人举起画糖的勺子，糖液从高处落下，凝成一条条亮晶晶的丝。爸爸左一口，小狗的
耳朵没了；妈妈右一口，小狗的尾巴没了。晚风吹拂过江边上每一个人的脸，他们的脸在路
灯的照耀下都那么可爱。我倚靠在妈妈旁边，偷偷闻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糖化了，我还是一个人。
系统修复率百分之三十九。
我走过学校的大门，看见梧桐树快秃了，跑道上的烈日火热火热；我爬过城边的青山，
看见我歇过的凉亭；我看过几场电影，嘴里充满了爆米花的味道；每翻过图书馆里敞开的书
页，回忆起我曾容易被感动的泪腺……
系统修复率百分之九十九。
我发疯地手找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却看见电量在一点点地少去。我是这么留恋这个世界，
这么爱这个世界，我为什么要来做这个实验者？为什么呢？
电量还剩一格。
我回到那栋白色的寂静高楼，躺了回去。
失去意识的前几秒，我一直对自己的世界说：谢谢你，对不起，我爱你。
你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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